首页 > 精选散文 > 《仰望长白山》溪汪
2020
10-18

《仰望长白山》溪汪

长白山一直巍然耸立在我们的心头。于是,所有的注视和遥想,便成了虔诚的仰望。对于神奇和神秘的向往,每一个热爱山水的人都无法拒绝。

天下的山山水水看惯了,该以怎样的心灵尺度去衡量长白山,计算山上铺陈的阳光,推测山上积淀的积雪自下而上层次分明的森林垂直分布景观被专业学者赞叹过了、论述过了,从温带到寒带的植物集于一山,在纷繁、丰富的表象中,谁能看得清长白山真正的灵魂

自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在痴情地寻找,寻找长白山对这片土地真正的意义。

两万六千年前劳作在吉林大地上的安图人,第一次射杀了穿梭于长白山林间的披毛犀和东北虎,并且用锋利的牙齿将它们变成自己的食物,却没有用心揣摩眼前这座火山。他们更不会知道他们之中某人的一枚牙齿,在20世纪60年代落到了一名年轻考古学者的手里。那个年轻人握着先民的牙齿,望着莽莽苍苍的长白山,默默地思考了很多,他窥见了揭开大山秘密的一丝线索……

是肃慎人最早让长白山走进了史籍,走进了文字。《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这样记载:“东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之国。”这里所说的不咸山,就是长白山最早出现的名字,山下生活着我们古老的先民肃慎人。汉代,它叫单单大岭,北魏时,它叫“徒太山”“太皇山”,唐代称为“太白山”,而长白山之名是从辽金时代开始的,一直沿用至今。肃慎人之后,一个又一个古老的民族从山下陆续崛起,崛起的姿态一次比一次壮观,一次比一次激情喷溅。夫余人接过肃慎人的楛矢石砮向南方杀下,高句丽渐渐强大后屡屡进逼中原,渤海人的版图不断向整个东北扩张。耶律阿保机的队伍汹涌东征,完颜阿骨打誓师的吼声从这里传向远方。努尔哈赤在东北大地上诗意般地纵横驰骋,使长白山成为大清王朝的“龙兴重地”,存瑞凝祥,享有无上的荣光。

但是,一代又一代人千百年来围绕并仰望这座巍峨无比的大山,一次次望而生畏,没有人真正攀登过长白山的顶峰,走进长白山的灵魂深处。平静的天池像酣睡的梦境,山上缭绕着亘古寂寞的轻云。

从敬畏大山,到读懂大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最早的“不咸”,是“神巫”的意思,长白山,就是一座神灵之山,于是从一千年前开始,长白山便与五岳一样被封王封圣:唐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康玄宗李隆基和渤海文王大钦茂封长白山为“神应公”,建庙致祭;金大定十二年(1172年),世宗完颜雍晋封长白山为“兴国灵应王”,在山的北地建立庙宇;明昌四年(1193年),章宗完颜景又册封为“开天宏圣帝”。从唐代封公,到金代封王、封帝,由视为神灵到承接圣意,由原始崇拜到立国兴邦,封祭长白山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到元明两代,也一直因袭前朝的习俗,维持着长白山的尊贵身份。

与金王朝皇帝隔着纵横阡陌向长白山遥遥拜祀相比,清王朝对长白山的尊崇更进了一步。在满族的传说中,清朝的祖先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就诞生在长白山东坡下的“布勒瑚里池”。神山孕育了神话,神话中生长了一个神奇而神勇的民族。康熙十六年,清朝内大臣觉罗武默讷奉皇上之命,率一行人回到东北来寻找龙兴之地。他们在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间艰难地跋涉,终于到达山顶天池,留下了一篇《封长白山记》。武默讷曾把从江南流放到东北的诗人吴兆骞《长白山赋》呈给康熙皇帝,年轻的皇帝读着这篇文辞华美、意象奇绝的赋文,一边想着祖上创建的千古基业,一边想着巩固江山的使命——他,要读出这座神灵之山新的神圣。于是,敕封“长白山之神”,使长白山荣升为“六岳”之首,并由此诞生了一系列史无前例的隆重典礼。在吉林市西郊温德赫恩山,康熙东巡时曾设坛下拜,望祭长白山;雍正皇帝则钦命修建望祭殿,望祭之礼渐成定例;乾隆皇帝率臣子亲临圣殿,面对长白山的方向,庄严肃穆地行三拜九叩之礼,对祖宗发祥圣地遥祭拜谒。

公元1682年,因为历时八年的“三藩之乱”被平定,康熙皇帝踏上了第一次东巡之路:到盛京(今沈阳)祭祖,到吉林祭山。与此同时,还派出多支队伍,告祭岳镇海渎、历代帝陵、先师阙里。长白山亦在告祭之列,奉旨到吉林祭山的是詹事府詹事、起居注官崔蔚林和新科进士孙洤。二人完成了祭告大礼,并留下《乌喇纪游》长诗,为长白山增添了一道承前启后的人文风景。

此后,“长白山之神”除定期由宁古塔将军(后改称吉林将军)在吉林城望祭外,朝廷每逢重大事件,在派遣官员祭告“岳镇海渎”时,长白山均列其中,并逐渐提升为首位。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冬,由于收复台湾的全面胜利,朝廷再次遣官致祭岳镇海渎,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范承勋负责祭告长白山。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春,皇帝在下诏亲征噶尔丹前,又派遣宗人府丞刘元慧祭告长白山。至此,吉林城的松花江畔、小白山上,留下了皇帝的亲自御祭、钦差大臣的盛事告祭和吉林将军等按时奉祭的纷繁记忆。

康熙皇帝对长白山的钟情终其一生,吉林地方官员亦对长白山亦无比崇敬。康熙五十年(1711年),吉林打牲乌拉总管穆克登溯鸭绿江而上,登临长白山,“至极尽处”,并在山上立碑为记,他是第二个登上长白山的清朝官员。光绪三十四年,钦差大臣东三省总督徐世昌派奉天候补知县、奉吉勘界副委员刘建封勘查长白山。这几次考查,一次比一次更接近长白山的真实面目。

刘建封登上长白山后,为天池周围诸座山峰命名,并写下了“辽东第一佳山水,留到于今我命名”的诗句。让历史记住刘建封吧,他的登山行动,是近代东北史上的一大盛事,百年有无数后人在重新踏查他的登山路线。刘建封在很短的时间内写出了《长白山江岗志略》,拍摄了《长白山灵迹全影》,绘制了《长白山江岗全图》,首次揭开了“神山圣地”的秘密。

然而长白山仍然是沉默的,它始终不像泰山、黄山、庐山那样招摇,关内实在是太热闹了。长白山一直固守在关东,它把一切圣名都翻过去了,它在等待,等待着一次璀璨的代表整个关东的文化爆发。

其实我们也一直在等待,终于等到了长白山袒露胸怀的那一刻。毕竟长白文化代表着吉林文化,白山黑水就意味着整个关东。如今的长白山,不仅吸引了关东人,也让关内人、海外人心驰神往,在它的面前竞相折腰。

我受过林学高等教育,视长白山为学业根源和学术标志是天经地义之事。1996年夏季,我随全国多所著名院校的林业学者一起第一次走向长白山。伫立山下,我最初的兴奋也意味着永恒的虔诚。听专家们以生态以文化的方式读长白山,无疑是一种难以企求的精神享受。长白山容纳了所有林业人的梦想与现实,也让我身临其中,谛听到它的古远和辽阔,触摸到了它真实的表情和心跳。天池水沿乘槎河奔到悬崖边一泻而下,激流荡漾,成为三江之源,更让我看到了关东这块土地厚重的积蕴和喷涌的激情。

万籁俱寂的原始森林,穿云过雾的林海雄风,仙境大美的自然风光,无不让我为之久久震撼。越过无数历史典籍,越过无数仰望和走向长白山的身影,我细数着自己执著的脚步,我期待我的足音能够轻轻地和着长白山血脉的搏动。时至今日,我已有过三次长白山之行,但还远远不够。我期望一生中,能有更多的机会走进这座大山。

时至今日,长白山已不仅是一座神奇、神秘、神灵、神圣之山,更是吉林大地乃至东北地域文化的卓越象征。它不仅涵盖了享誉中华的森林文化、渔猎文化、人参文化、木石文化、游牧文化、稻作文化、骑射文化、萨满文化、祭祀文化、曲艺美术,以及有浓郁长白风情的民俗与节目,而且彰显于爱国性、包容性、开放性和进取性的历史图景和现实品质之中。

长白山,我们的期待和瞻望,我们永恒的物质和精神家园。我愿意用一生的时光,来解读长白山的峰峦流瀑,唯美自然和千古历史,以及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全文3000字,发表于2012年3月15日《江城日报》,原题为《走向长白山》,内容略有改动)

免责声明:文章《《仰望长白山》溪汪》来至网络,文章表达观点不代表本站观点,文章版权属于原作者所有,若有侵权,请联系本站站长处理!



本文》有 0 条评论

留下一个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