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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10-20

不了解柳宗元的人生

纳闷间,潮伯喊来他儿子阿淳带我去玩。阿淳比我大一岁。看起来,他有点不情愿,表情木然,半句话没说,揪起我上衣的小肩就走,在一棵木棉树下停下,严肃地说:“站好,不许动!城里的街路难认,小心失踪!”说完便开溜。这话当时我听起来觉得极不舒服。冬风吹过,木棉树沙沙作响,我感到有点冷。

广场上随处可见白雪满枝和彩色电子灯闪铄的圣诞树和活动木制小商铺,离圣诞尚有一个月,这里已被圣诞的热烈而温馨的气氛所笼罩。

有一次,牡丹江地区组织各市、县小学生演讲比赛,题目是“祖国明天更美好”,为了给林口人争光,给学校露脸,武海老师从补习班中六年级选了两名同学,五年级选一名同学上牡丹江参加比赛,为能演讲成功取得名次,武海老师那真卖力气,演讲作文学生写完后,

买了门票,我们立刻进山,山里除了树木多一些,与其他山毫无二致,倒是山沟里流出的水,让我们感到渴望,手捧一把水,往脸上一抹,尘土被洗掉了,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逆着溪流而上,山沟两边都是人,仿佛城里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了,小树小草都被踩倒一大片。来得早些的人,在稍平的地方,搭灶生火,开始烧烤,浓浓的烧烤味儿,弥漫在山沟的上空,闻一口,觉得肚子饿得更快。

弹指一挥间,旧城改新颜。因为水的变故,水市口再也没有卖水的了。因为交通的变故,水市口变得萧条了。

到8月3日,我们已经探访过了神秘的湘江源,朝拜过了秀丽的九嶷山,领略了古朴的上甘棠,清早我们驾车离开江永,穿过道县县城和重峦叠嶂,峰回路转的百多公里的大山,忽然眼前豁然开朗,群山隐身到天边,眼前只有大片的荷花,绿色的底子上绣满大团大团的粉红,一扫在大山里转悠的倦怠,穿过这片荷花,忽见道路前方耸立着一座牌坊式的双孔石桥,青砖的青已然褪成灰,底下没有水,而是我们要穿过的这条路,第一反应是这地方应该是双牌,这才叫名副其实啊,这儿距离古城零陵只有六十华里的路程。继续往前是一座新建的县城,穿越县城宽阔的柏油路,眼前忽然再次亮了,右边长条的青山下,是一个澄碧透亮的湖,路边大石头上写着几个大字:“日月湖湿地公园”于是大家商议把车停靠在路边好好欣赏一下,真的,用手机拍了张照片,感觉那水就是一块大水晶,这儿是潇水流过的地方,潇水是湘水的源头。这一路走来,感觉永州山特别多,特别秀丽,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水库,水是如此晶莹透亮。终于理解了我们谪居永州的柳宗元为什么可以在绿水青山中流连忘返,给我们留下那么经典的《永州八记》,一直想,这儿不知他老人家可曾来过,如果曾涉足过,为什么八记里不曾留下蛛丝马迹?如果没来过,那或许是他的人生遗憾啊,当然更是我们后世这些读者的遗憾了。 抵达柳子庙大概十点半,停好车,天气十分闷热,远远地看见对面灰墙黛瓦的一面墙,中间上头还是灰色的飞檐峭壁,上面停驻着一条游龙。黑色的长方形匾额上也雕刻着灰色的的游龙,中间由上而下是三个灰色大字:柳子庙。整个的色调设计给人以古朴厚重之感。底下是一扇并不高大的门,看过太多庙宇,祠堂朱红的高大门楣,再看这柳子庙,的确少了些威武森严的气势,但这应该是切合了柳宗元的人品:朴实,低调,也显示出他的亲民。人们称他为柳子,可见身为永州司马的柳宗元这永州十年是真正融进了普通民众之中了。 庙前是一座灰色的古老的石桥,脚下一汪绿水正自汩汩流淌。听旁边导游讲,这条不起眼的小溪,就是柳宗元笔下的愚溪,本名冉溪,染溪,柳宗元初贬永州,发现这条溪的水一直呈黑色的,于是他放弃选择零陵城的繁华之处居住,而是在这小溪边安了家,深入调查,弄清原因,并发动沿岸民众整治,从此一汪浊流化为清流。而柳宗元从这条小溪中照见了因参与改革而罹祸的自己,照见了世相,洞彻了智慧,于是将此溪改为愚溪,写下了《愚溪诗序》和愚溪诗,不只此溪,柳宗元还有愚泉,愚沟,愚池,愚亭,愚岛,愚丘,愚堂,他把自己居住环境的这些事物,全部冠以“愚”字。凡人皆自命不凡,独独柳子以愚自况,真正的智者才可以大智若愚啊! 进入庙中,才可以看到里面别有天地。进门上方是个大戏台,往前行是中殿,匾额上题写的是:“八愚千古”中殿里面两个大廊柱甚为醒目:才与福难兼贾傅以来文字潮儃同万里,地因人始重河东而外江山永柳各千秋。贾谊,韩愈,柳宗元,苏轼,文学史上光照千载,都曾历经磨难。但谁又能说,他们的被贬,远离京城的繁华,朝廷的政治纷争,官场的各种应酬就一定是件不幸的事呢?或许,靠近民众,亲近山水,远离喧嚣,更易于人过滤欲望,沉淀自我,然后拥有更清澈的双眸,更深邃的思想。两边的房间里,都是柳宗元的诗文,左边陈列室的角落里,有一尊柳宗元的铜像,清瘦,从身材到面容,同一个特点。他的身后是巨幅的水墨山水画《江雪》。柳宗元的诗我接触最早的诗这首,最爱的也是这首,少年不懂的况味,中年才渐渐明白。柳宗元钓的不是鱼,而是他的孤独,爱妻早逝,仅仅二十三岁就死于难产:理想受挫,通过改革振兴大唐的理想成为泡影;被贬永州,连累老母亡去,永州环境湿热,他生活极度贫困,而且疾病缠身,多次在火灾里死里逃生。他挚爱的亲朋戚友,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还有他最牵挂的大唐,也是无可避免地继续走它的下坡路。越是他挚爱的,上天越是无情地剥夺他的。不了解柳宗元的人生,你永远无法体会"孤舟蓑笠翁”钓上的那江雪,是多么寒冷,多么沉重。 踏着光溜溜的青石板路步入正殿,可以看到柳宗元的一尊白色坐像安放在大堂正中央,佝偻着背侧着身子坐着,坐像背后是两个黑色大字:“民利”。这样的造像倒是真的看得少,一般的寺庙的菩萨,纪念馆里的古代名人都是正襟危坐,眉目之间满是英武之气,可是在永州人的心里,他们的柳子菩萨就是这么一个低眉顺眼,谦恭和气的邻家大爷形象。或者在永州人的心里,柳宗元从来就不是高高在上的,而好像他们中的某位大爷吧?也许白色更适合柳宗元吧,一个人为文那么真诚素朴,做官也那么全心全意的人。经历人生千磨万击的柳宗元没有完全纵情山水,呼酒买醉;没有流连舞榭歌台,唤取红巾翠袖, 在妻子亡故多年之后,才在永州娶了一个贫苦的马氏女子,不是不重情,只是他重的是民情,他的脑袋里思考的是社会,是人生。 他在永州呆了十二年,柳州呆了四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永州作司马,是个闲职,既无具体事务,也无官署,生活条件异常艰苦,他自己和当地百姓一起耕地,体验他们生活艰辛,同时也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而后来到柳州当刺史,更是积极兴利除弊,为柳州的经济与文化作出了巨大贡献。 正因为深入底层群众,他变得更接地气;正因为能流连于永州的秀丽山水中,他尽可以汲山川之灵气:永州十二年使他登上了文学与思想的最高峰,我们熟悉的《江雪》,《捕蛇者说》,《永州八记》,《愚溪诗序》等全部出自此时此地。其实,柳宗元不只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文学家,更是中国最早的唯物论者之一,他提倡的“天人相分”就是对天人合一的大胆否定,不承认天人合一,其实反对的就是君权神授,他认为历史的进步自有其规律,不是神决定的:在这个基础上,在他的《封建论》里,他提出“官为人役”,就是说官应该是为民服务的。这样的思想在一千二百年前的柳宗元的笔下出现,的确让人惊叹!毛主席1964年在北戴河与几位哲学工作者谈到柳宗元时,是这么评价的:”柳子厚出入佛老,唯物主义。他的《天对》,从屈原的《天问》以来,几千年来只有这一个做了这么一篇。” 柳宗元在贬谪之地,一直过着贫困的生活,物质是贫乏的,可是他拥有许多的朋友,一个个肝胆相照,像韩愈,刘禹锡等都是感情特别深厚的朋友,柳宗元重情重义,对朋友,对亲人,对亲戚皆是如此。他被贬柳州时,刘禹锡被贬播州,当时的播州比起柳州条件更偏远,更艰苦,柳宗元流着眼泪说:“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请于朝,愿以柳易播。”播州不是人住的地方,刘禹锡有父母在,他不忍心,去跟皇帝请求,跟他换。后来有朝臣请求给刘禹锡换了个地方才罢休。人在得意之时,能考虑别人已属不错,而自己也是处于困顿之中,且疾病缠身,还能如此替朋友着想,柳宗元,的确是古今第一真性情之人!正因为如此,四十七岁的柳宗元在柳州刺史任上去世后,他的家人无钱治丧,是刘禹锡来葬他;他的子女幼小无依,是刘禹锡来抚养。试想人生得友如此柳子厚,刘禹锡辈,焉复何求? 走出陈列馆,那副对联:“千古独钓一片冰心,千秋文豪百官廉镜”亮了我的眼,揪住了我的心,好一个千古独钓一片冰心! 转了一圈挤满后人碑文的后院及隔壁的小巧别致的小花园,匆匆离开了柳子庙,踏上零陵古城的青石板街道,在各色店铺的吆喝声里我一直在沉思。 不管是在当时,还是在后世的文学史上,柳宗元不属于那种光芒四射的明星般的人物,和李白,白居易,杜牧,苏轼,陆游那些人比起来,甚至与他的好友韩愈,刘禹锡比起来,他似乎是容易被人淡忘的那一类。因为他没有惊世骇俗的举动,没有令人捧腹的趣闻,没有红颜知己,风流韵事。对于我个人来说,真正开始发现柳宗元的人生境界与诗歌境界的超拔不群,应该是四十岁之后的事。年轻的时候,喜欢李白,陆游;年岁渐长,偏爱苏轼,白居易,杜牧;人到中年才发觉柳宗元质朴高贵的人格魅力及融儒释道三家的诗文的美丽,继而发现他独步古今的哲学精神。总觉得先前看到的那个日月湖,仿佛就是柳宗元的化身,澄澈,深邃,博大! 千古独钓一江雪,一片冰心,千古犹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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