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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10-18

“傻瓜”轶事 (3)猜想-小说-中国散文网

3

(下)猜想回到单位,马上把所了解的情况向指挥长进行汇报。说实话,像这种情况就连他也不知怎么处理才妥当,只好向省局请示。省局人劳处答复说,你们在报纸上发一个寻人启事,限期该职工到单位报到,逾期不归,按自动离职予以除名。按照省局的指示,指挥部特意在山东、河南、陕西和甘肃的党报上发出了寻人启事。寻人启事还特意加印上了卢继信的那张照片。与期盼中结果相反,寻人启事规定的时间已过,卢继信依然没有出现。无奈,在履行了一系列法定手续后,他被除名了。傻瓜卢继信失踪事件就这样划上了句号,很快,那个小伙子就从人们的记忆中完全抹去了。两年之后,水源地野外勘察作业结束,指挥部撤销,除一少部分地质技术人员继续留在当地整理资料,撰写勘察报告之外,其余人员设备各自归入原单位。在回归原单位之前的那个晚上,指挥长破天荒地邀我去外面的一个小酒馆。一瓶景芝白干,两盘小凉菜外加一斤水饺。就要分别了,我猜测他可能有话要对我说。果然,他看似一幅漫不经心若有若无的样子说,自从秦岭回来之后你一直就闷闷不乐,我想大概是心里结下了疙瘩,对不对?看来什么也瞒不过这位老地质队员的眼睛。的确,秦岭之行没有找到卢继信踪影,村支书在省城的寻找也是一无所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影无踪生死难料,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按说他已经被除名,与单位已无任何关系;尽管我与他从未见过面,他的失踪亦与我毫无关系,但说不清什么原因,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愧疚感甚至是负罪感。还有,瓜人几千年的境遇和谜一般的信仰都让我无法释怀。借助酒的力量,我把我所知道的情况和疑惑和盘托出。对于卢继信父子的遭遇,指挥长并不意外,但对于他爷俩的瓜人身份以及瓜人族群的那些传说颇为惊讶。沉思良久,他说,瓜人在长期的迁徙逃亡生涯中,环境恶劣,随时都可能有灭族之患,杀身之祸,但却依然不忘初衷,坚守信仰,并把这种信仰浸入他们的血液,成为生生不息的遗传基因。这种坚韧不拔的品行的确让人唏嘘。反观我们这个所谓的现代社会却让人汗颜。最近有一部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你一定看过。数学家陈景润只是想闷头研究学问,但却被人们叫做傻瓜。再往前数,《雷锋日记》你也一定读过。雷锋的内心也有苦闷,他作为一个苦出身的孩子,只想做点好人好事,来回报这个新生的社会,也曾经被人视作傻。这就是说,不知始于何时,但凡是实在人老实人,都有可能被人打入另册,成为傻瓜,被人瞧不起,轻者受到嘲笑讥讽;要是赶上文革那样的风浪,沉渣泛起,傻瓜的命运就可悲了。其实,正如炊事员崔师傅所言,那些动辄把别人视作傻瓜,嘲笑欺凌卢继信父子的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包括那些造反派们,也都是些和你我差不多的普通人。而恰恰是这些普通人身上所展示出的人性中的恶,更具有普遍意义。他们人性中的恶和卢继信父子人性中的善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指挥长平日里不苟言笑,难得如此敞开心扉。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继续说道,你和卢继信父子素昧平生,并无交集,却如此关注他们的命运遭际,特别是为卢继信的失踪而焦虑纠结,这本身不错。如今人们对除了自己利益之外的一切都冷漠泰然,从这个角度看,你比那些冷血之人强多了,这是我今天要找你聊聊的主要动因。但是,不客气地说,你的纠结焦虑,除了说明你还多少有点悲天悯人的情怀之外,有什么实际意义吗?卢继信,我猜想,如果他没有遭遇到意外,作为一个有文化的瓜人,与其说是失踪,毋宁说是一种觉醒。也许是他在遭受了一系列的心灵打击后,想义无反顾的来个失踪,然后去干点什么。他到底想干点什么,我们无从知道,但是有两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一,定是一件在他心中酝酿已久,且是神圣之事。在钻机上遭遇一些人的欺凌或许只是一个;二,他所干的事一定是与傻瓜这个蔑视性称谓相关。或许就像是那位支书婆姨所说,要步老吴的后尘,开展瓜人迁徙、信仰等等课题的民间田野调查。但是无论他在干什么,对于他来说许是生命攸关,而对于你来说却无关紧要。他干他认为重要的事,你亦干你认为有价值的事,岂不是两全其美!再说了,说不定那一天,你们或许会在茫茫人海中不期而遇呢。所以,我以为,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你不妨在关注他的同时,更关注生活本身,发掘普通人人性中的善与恶,写出一些有分量的作品才更有价值,更有意义,同时也才能告慰老卢父子。你说是吗?徐迟有《哥德巴赫猜想》,你不妨来个“傻瓜卢继信猜想”岂不妙哉!指挥长的一番话让我有拨云见日之感,心中顿时畅快了许多。我笑着调侃了一句,老领导,咱们身在官场,却心系傻瓜,放着正事不干,还像多情公子贾宝玉似的“无事忙”,这岂不也是傻瓜吗!我喜欢你这样的傻瓜。人生在世,转眼百年。能干成一件事哪怕是一件有价值的小事也不易。傻瓜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唻!关键是守住自己的内心。说完,指挥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只不过有年龄地位的差异,我辈不敢造次。回到原单位正常工作。上班一地鸡毛,回家柴米油盐,全是些无法挣脱的琐碎。但指挥长的教诲言犹在耳,不敢忘却,内心的那股潜流时常汩汩涌动。我做了这样一种假设:此时此刻的卢继信也许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他的民间田野调查。那么好吧,你破解你的瓜人信仰之谜。我也悄悄地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从嘲笑侮辱欺凌卢继信父子的那些人入手,寻找机会采访他们,试着看看他们有没有良心发现,是不是有所忏悔。这恰好是等于我俩从不同的点出发去破译一个共同的谜题。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经历了文革的炼狱,人们对于实惠、利益趋之若鹜。而对“崇高”“精神”之类则嗤之以鼻,常见一些道貌岸然之辈在肆无忌惮的比“滥”,没有最“滥”,只有更“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去做这样的事,纯属逆潮流而动,和塞万提斯笔下那个与风车搏斗的斗牛士有一拼,说白了,在人们眼里也如同傻瓜一样。嗨!傻瓜就傻瓜,两个傻瓜围绕着一块坚硬冰凉的石头傻啃,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拷问别人的灵魂首先要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拷问。为了使采访进行的隐秘,不得不动用一些关系。恰好卢继信父子所在单位的人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年人劳科的王科长成了党委书记,地质员小张成了副总工程师。有了这两位朋友的帮忙,采访过程尽管断断续续,但还算顺利,当然,我和王书记,张总商定,把采访活动做必要的“伪装”,以免引起被采访者心理的不适与警惕。起初,找了几个人进行聊天式的访谈,但被采访人的反应让人非常失望。提到卢继信,当年和他在一个钻机工作过的同事们,几乎一致的回答是:早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整天忙来忙去的,谁还有闲心记得一个傻瓜啊!提到那位已逝去劳模老卢,当年的造反派们拍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模模糊糊的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捡拾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不敢或者不愿直面过去,回避、失忆、健忘,或者说有选择的健忘是我们这个社会的通病。早就应该想到啊,一个健忘的灵魂只会围绕自己,关注当下,算计得失,哪儿来的忏悔之意啊!不死心,决定继续采访。张总工程师说,还记得那个陈道忠,外号陈坏种的那个人吗?对,就是卢继信的班长。这家伙后来调出地质队回到了大城市。可没过多长时间工厂破产,他失业了。谁知因祸得福,他下海做生意,开工厂,成了大老板。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还成了他们市里的政协委员。你想不想见见他。我说,当然想。于是我们直奔他的公司而去。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办公楼前,一群花枝招展女郎簇拥着他,满面春风地迎接我们。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在办公楼大厅里,一句所谓的企业精神镶嵌在迎门处:老老实实做人,诚诚恳恳做事。许是他看我流露出的不屑,落座之后,挥挥手把那几位美女支走,就直奔主题。你一定以为我把那句话作为企业精神是个笑话吧?他单刀直入望着我说,你是为卢继信而来的,我猜的对吗?不错,当年是我带头欺负那个叫卢继信的兄弟。说实话,我很后悔。人嘛,哪儿有前后眼啊。我要知道我能有今天的公司,我一定设方留住他。我要是有他的照片的话,也一定会挂在大厅,把他树为楷模。 我以为他要忏悔,心里正高兴呢,谁知接下来的话让我心凉了半截。他说,当年卢继信失踪后,我挺害怕,怕挨处分。因为那一阵子我正在办理调动手续,好不容易找了关系,给人家送了礼,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受了处分,调动的事就黄了。你这个人还真不错,没有给领导打小报告,我也顺利的调出了地质队,一直欠你一个情。要不是这个缘故,以我目前的身份地位,也不是你随便就能见的。我知道,你一直对卢继信失踪耿耿于怀,在进行什么调查。而且我还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告诉你说,在这个世界上,最记挂惦念卢继信的除了你之外那就是我了。自从自己开公司之后才知道,像他干活那么实在那么卖力的人太少了,都是些耍滑使奸的货。不过,他们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可就不行了,当年我他妈使坏的时候他们还在他娘肚子里没见天哩。我就专治这帮小子们。有时候我就想,要是我手底下干活的人都和卢继信一样就好了,我得省一大半的心。所以我就经常开会,给他们讲卢继信的事,让大家向他学习。不瞒你说,我还专门去过卢的老家,就是秦岭大山。想招收一批卢继信式的民工。也确实招来了一批,你别说,他们干活的效率就是高,那一阵子公司的钱赚的特别多。可惜,干了一阵子,他们受不了就都陆续跑掉了,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我剥削得太狠了,还给我起了个外号“陈剥皮”。我他妈不在乎。要是卢继信还活着,我一定想方设法找到他,来给我打工。原来如此。他之所以惦念卢继信,是想利用人家的善良和实在从他身上榨取财富。而对于当年欺凌的事压根就没有什么忏悔。接下来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他如何的抢抓机遇,如何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如何的商场即战场吃瓜要专拣软的捏之类,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一幅小人得意,目空一切的做派。饭桌上,盘转碟飞,美女穿梭,酒池肉林,极尽奢华。我知道,他这是在向我进行夸耀性示威:别整天价左一个反思,有一个忏悔,忏什么狗屁悔,一个生死不明的傻瓜值得你如此吗?你比那个傻瓜更他妈傻!老子当年就欺负傻瓜了,今天混的照样如鱼得水,风光无限。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你见了山珍海味嘴里流不流口水,见了美女还能不能走得动路。嘁,不识时务!我饶有兴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表演,其实心中五味杂陈,迷茫的很。在一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宿舍楼里,见到了当年的造反派头头,我们且称之为A,与此前的想象大不相同,眼前的他一副猥琐的样子,只有那双转动极快的眼珠,依稀有当年叱咤风云的残痕。看得出,他对于我的到来保持着高度的敌意,先是极力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 怎么还没完了啊,我够惨的了。当了几天的造反派头头,没过几天的官瘾就进了学习班,一呆就是好几年,和坐监狱没啥差别。出来后总算保留了公职,可后来评职称啥的根本就没有我的什么事。我是文革前的老中专生,早就该是高级工程师了。说到这儿,他站起来,挥着手,俨然一幅当年演讲的姿式:不是要团结一致向前看吗,怎么还在翻这些旧帐,有意义吗?有价值吗?我也不客气,大声说道,有!当然有!!一个不知忏悔为何物的灵魂有什么资格向前看。谈到当年为何欺凌打骂一个劳模工人时,他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丝不屑。他无耻地辩解说,那时候的造反派头头不像现在当官的,生活奢侈。我们那一阵子生活寡淡单调的很,老卢这个人就是个傻瓜,把他关起来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拿他穷开心逗乐子,活跃活跃气氛呗。这也不是什么事关方向政策路线的大问题,值得这么上纲上线吗?啊!老话说得好,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说这话你还别不信,要是再来一次文革那样的运动,仍然有人会步我们的后尘。我也厉声正言:只要那些人性中的恶还存在,只要那些丑陋的灵魂不忏悔,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信。这个肮脏的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说完这句话就迅即离开了他的家。如果说先前是失望的话,在采访了这二位后,差不多就绝望了。人性本如此,夫复何求?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此时此刻卢继信在干什么?如果真如指挥长所猜测的那样,他正在进行瓜人信仰的田野调查,他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状态,是否也如我似的经常陷入绝望的泥淖中?如果他果真陷入泥淖,他会如何?半途而废,浅尝辄止?不会,以他义无反顾的性格。想到这里,就有了和他暗中较劲的冲动,不行,我必须从泥淖中走出来,坚信我们的灵魂深处一定会有忏悔的基因,只是还没有发现而已。采访还得继续下去,必须的!采访造反派头头B则相对简单一些,但还是受到了一些震撼。此时的B已经中风多年。他的老伴扶他坐在轮椅上,嘴角的口水一直流到前胸。思维还行,当我一提到老卢时,他先是口中“依依哇哇”地念叨个不停,继之又嚎啕大哭起来。他的老伴像哄小孩一样,哄了半天他才安静下来。老伴说,前几年他还能说话,当听说老卢的儿子因为挨欺负失踪的事后,当时就哭了。他说,缺德哩。当年咱和人家素无冤仇,批斗人家,戏耍欺负人家。过后想想真后悔哩。这几年中风之后,夜里时常做噩梦,梦到老卢,吓得他大汗淋漓,哇哇乱叫。他说,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老卢带着纸糊的帽子冲着他哈哈大笑。鸟之将死,其声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尽管他的忏悔有点晚,但还是高兴。为眼前的这个人高兴,他的灵魂中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正在复苏的善良;也为我的工作高兴,终于发现了期待已久的东西,就像是在一条黑黢黢的隧道里的一丝亮光。这也进一步坚定了继续走下去的信念。还记得七号机机长老刘吗?当我和张总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惊喜的手足无措。他退休后回到了农村,一个小院收拾的很整洁。在喝酒的时候,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卢继信吗?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老刘,表情骤然间凝固了。旋即,放下酒杯,哭了。他说,我刚才一见到你,就知道你肯定要问这个事。兄弟,不瞒你说,我老刘在地质队走南闯北一辈子,从没干过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也没做过对不起老婆孩子的事,就这一件事,让我背上这么多年的心理包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知道,这个孩子的失踪与我有很大的关系,我知道有几个小兔崽子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家,我他妈的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放纵他们,最后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我后悔自责。这个事我谁也不敢说,和同事不敢说,和老婆孩子也不敢说。我经常做梦梦到卢继信,我在梦里向他不止一次地道歉。我听说你在一直关注这个事,我就知道,你老朱早晚会来找我,我盼着你来,盼着你来了,我也把我的这些话说出来,闷在心里太难受。我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他们也都各自有了孩子。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前些年我一直挺矛盾,说实话,我既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走向社会当个正直的人,当个老实实在人,但是又害怕像卢继信那样受到人们的嘲笑和欺负。老实人在一些人的眼里就是傻瓜。心理矛盾的很哩。但这几年我想明白了。我就和他们说,今后你们和你们的孩子走向社会,能升多大的官我不稀罕,能发多大的财我也不稀罕,但是千千万万有一条必须坚守:尽最大的可能做老实实在人,我知道,老实实在人不好做,要吃亏。吃亏也要如此。千千万万不要看不起老实人,更不能欺负老实人。欺负老实实在人缺德,丧天良,是要遭报应的。我表面上冷冷地看着老泪纵横的他,内心却充满了欣慰和感动,拷问自己的灵魂,忏悔自己的过往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但却是一剂根治痼疾的良药。根治这种痼疾必须是自己动手,就像是当年那句盛极一时的口号:要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临分手时,他一直恋恋不舍,拉着我的手一直送到村子外面好远的地方才让我登车。...... ......采访断断续续,持续了很长时间,采访的范围也一再扩展,积攒的资料有一大摞。期间失望、绝望和希望交织在一起.,个中滋味,寸心可知,难以言表。此时正值中国大地上春雷滚滚,潮涌潮落,改革带来的变化目不暇接。每一个个体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跌跌撞撞地前行。根据这几年陆续采访的素材,一部浸透着多年心血的书稿终于付梓问世。聪明的智叟太多,嘲笑讥讽轻蔑是免不了的,但对于我来说已无关紧要,唯一欣慰的是,接到了大量的读者来信来电,一些不同地域,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读者说,灵魂中忏悔基因的复苏才是我们文明得以前行的希望。许多人给还我寄来了他们对于自己灵魂剖析的血淋淋的文字,其中有好多是非常隐秘的情事。他(她)们说,提供给你,在你的小说里可以当素材用。当我拿着刚刚出版的作品去看望处于弥留中的老领导指挥长时,他挣扎着把书放在他的枕头上,与他那枯瘦蜡黄的脸庞紧紧地依偎着,随即,辞世泪润湿了扉页。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期待中的卢继信仍然渺无音信,他那张已经发黄的照片就压在我写字台的玻璃板下,闲暇安静的时候,我们俩人经常相互地对望着。我冲着他那稚嫩无邪的目光悄悄问道,伙计,该你登场了,等着你呐! <!--[if !supportLists]-->一天,<!--[endif]-->刚刚准备下班回家,突然接到老崔师傅的电话。他说,本人退休后在老家颐养天年挺好的,女儿买了大房子,非要把他们老两口接到城市住,就觉得挺孤独。今天去公园遛弯时从远处看见一个人,特别像小卢。我赶紧连喊带追,结果也没追上,他怎么又失踪了?我说,崔师傅,您别着急,大概您是想他想的厉害,看花眼了。放心,一有他的确切消息,我第一个告诉您。崔师傅这才悻悻地挂了电话。放下电话,沉思良久。其实,刚才在电话里我没有告诉崔师傅,就在前几天,远在秦岭的那位支书写信,信上说,他虽然早就不干书记了,可还是一直放不下卢家娃子失踪的事。有一天,他在村子口影影绰绰的看到卢家坟地里有个人在清除杂草,以为是卢家娃子回来了,就连忙跌跌撞撞地赶了过去,走到坟前却是空空如也。支书在信上说,他在卢家的坟前愣了好大一阵子,似梦非梦的。其实,我也有好几次在上下班的路上似乎出现幻觉,宽阔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明明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那个人就是卢继信。尽管我与他从未谋面,但那张发黄的照片已然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连忙连喊带追,一会却不见了踪影。我确信,这不是幻觉,他就在茫茫人海中,也或许他正从某个角度用那双无邪的目光盯着我们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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